郑州儿童福利院(下文简称福利院)的西南角，矗立着一排6层住宅楼，坐北朝南，一梯两户。晚饭饭点，5岁的郑闻轩(化名)背着书包，一边喊着“妈、妈”，一边手咣咣地敲着门。“妈妈”邹丽(化名)正在家打扫卫生，“爸爸”老刘在厨房炒菜，等家里另外5个哥哥姐姐们回来，一家8口就能开饭了。

一家8口组成了特殊家庭

郑闻轩是家里老小，上面还有4个哥哥，1个姐姐。他跟哥哥们住北边的大屋，2张小床朝东，3张小床朝南。

这是郑州儿童福利院32户“类家庭”之一。183名儿童，由福利院按照不同性别、年龄、身体状况分配到不同家庭，以兄弟姐妹相称，并招募社会上有爱心的合法夫妻担任全职父母的角色，照顾孩子们的日常起居，建立稳固又亲密的亲子关系。

郑闻轩虎头虎脑的，看着就机灵。见到生人来，他腼腆得很，把手一背，站着不说话。“妈妈”邹丽说，平时，他是家里最皮的孩子，很爱说话，嘴不停，“在家里没见过外人，可能有点害羞。”

当福利院孩子们的“爸妈”，若无特别的事，需要全年365天都在福利院的家中。

32户“类家庭”父母的情况基本一样，亲生子女都已成年，要么外出上学，要么结婚成家，父母不需要经常陪伴。也是因为这样，32对夫妻才有时间和精力，全年待在福利院，专心照顾这里的孩子。

如果亲生子女要来探亲，为避免家中几个孩子敏感，察觉到自己与“爸妈”亲生孩子的不同，福利院会要求夫妇与亲生子女换个地方见面。

但对于邹丽来说，尽管才当6个孩子的妈妈一年多，她已经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子女，“人心都是肉长的，他们身世可怜。”邹丽说，“这么小的孩子，有什么吃的，都想留着回到家给我吃……我都会尽我所能当好妈妈，让他们感受到母爱。”

福利院院长：尽量让孩子上普通学校

郑闻轩看着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孩子，但脱了汗湿的衣服，会看到他的胸口正中有条长长的刀口，“他有先天性心脏病。”郑州市儿童福利院党办主任刘丹说，院里没有百分之百健康的孩子，如果看着四肢健全，头脑灵光，大概率有其他疾病。

目前，福利院有596名儿童，背后有596个令人心疼的故事。刘丹说，郑闻轩所在的家庭，是属于学龄期、认知比较正常的孩子组成的。在福利院，只要智商超过60，院里都会尽量让孩子在外上普通学校，“孩子进入正常的社会，对他们个人的社会化很有帮助。”

可认知不错的孩子，随着年龄增长，会更加敏感和不自信，“他们知道自己被遗弃。越懂事，内心对父母的情感就越复杂。”刘丹说，院里有上小学的孩子，“父母”跟着福利院的车送他们去学校，很多孩子都会让车停到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地方，下车步行到校，“不想让同学知道他们的不一样。”

在福利院，郑闻轩这样的孩子还是少数，多数的孩子有视障、听障、智障或多重残疾。福利院内有所特殊教育学校，这是2014年，郑州市教育局批准成立的九年一贯制公办特殊教育学校，每个年级2个班，共18个教学班。学校同时设有附属学前班、劳动技能班、早教班等，根据院内儿童的残疾类型及年龄编班，开展小班教学。

特教学校1至3楼都是各种类型的教室，1楼手工教室里，老师们在教10岁左右的孩子们做手工皂，另外一个教室在学习烘焙。

孩子们见到陌生人，没有普通小孩的戒备，脸上笑出花，开心地打着招呼。有几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小姑娘很活泼，话说不太清，逗着她们说几句话，就张开手臂要抱，半天都不想下来。

还原一个真实的福利院

前阵子，互联网上关于福利院的讨论引发热议。有人丑化福利院，说国内的福利院小孩渴望拥抱，但工作人员从不抱他们；福利院条件差，连温饱线都很难达到。

有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“现身说法”，颠覆了很多人的认知。在福利院时，他们定期有新衣服，可以外出上学，福利院会按月给他们生活费，还会买手机等电子产品。

眼见为实。在郑州市儿童福利院，30000平方米的建筑面积，包含了学校、医院和生活区，院内还有室外活动场、菜园，供孩子们开展户外活动。

在院近600名儿童，数量居全国第二。400余名职工，包括300余名护理员、医生、康复师、教师和社工。2016年，福利院启动了标准化建设，近十年间，完善扩充320多项规范制度，具体体现在院内儿童吃穿住行和康养的方方面面。

院内情况最严重的、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儿童被安置在养护科三楼的一个大房间内，从西到东依次是孩子们的衣柜、床位、卫生间、活动室。

打开衣柜后，换季的衣物和被褥被叠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；卫生间没有门，地面干净干燥，没有一丝异味；这里的孩子要么躺要么坐，无法自主控制排便，可走近他们身前查看，衣服整洁，头发和指甲整整齐齐。

福利院会尽所能为孩子提供帮助

院内已有10多名儿童在外就读或学习技能，逐步融入社会，其中包括郑博元(化名)。他患有脑瘫，几年前就表现出对厨艺的偏好，先是在院里跟着厨师学习，去年，福利院送他去社会上的培训学校学习，如今正在一家爱心餐饮店帮厨。放假时，他会回到福利院，给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做一桌菜。

3年前，福利院的小忠和宁宁在社工的全程陪伴下，来到河南省残疾人乒乓球训练基地参加集训。今年5月，他们又去北京参加了全国残疾人乒乓球锦标赛暨东京聋奥会选拔赛，小忠和队友们在TT4 - 5级男子团体比赛中摘下了一枚铜牌；宁宁摘得在TT2 - 3级男子团体比赛金牌和单打银牌。

多年前被遗弃的脑瘫患儿周小雨(化名)在2024年结婚，今年成为了一名母亲。

只要孩子们愿意学，愿意走向社会，院内会尽所能提供最大的帮助。“国家为福利院的孩子们做足了保障。”刘丹说。

近些年，福利院每年平均接收10余名儿童入院，院里主动延伸服务，将目光聚焦到社区困境儿童家庭，成立了蓝手杖儿童家长俱乐部。

刘丹说，“有国家的养育，院内医护、家长们的呵护，我们想要这群孩子有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正向变化，希望他们跟千万普通的孩子一样，在同一片蓝天下茁壮成长。”